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崩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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崩潰

喬池足足漱了三次口。

他雙眼無神地趴在地面,連上身的衣服都是濕漉漉的,像一條死狗。

總教官懶倦地坐在一旁,他用下巴指了指,示意□□上前。

所謂的教鞭,是一根又粗又長的黑色倒刺皮鞭。

喬池費力地撐起身體,恐懼使他的大腦一片空白。

皮鞭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。

疼。

太疼了。

那是難以忍受的疼痛。

後背的皮膚幾乎在一瞬間腫脹破皮,喬池慘烈地大叫起來。

血腥氣彌漫在狹小的懲戒室裏。

□□似乎更加興奮了,下手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。

五鞭。

喬池感覺自己像是一灘爛泥,沈甸甸地落在水泥地上。

五臟六腑仿佛都痛苦得蜷縮成一團,鮮血和碎肉組織噴濺在地面上,噴濺在喬池自己的臉上。

總教官微笑俯視著喬池,輕飄飄地揮了揮手:“行了。”

隨後,他和□□走出了懲戒室,只留下了一句話:“自己去醫務室包紮,下次再有這種情況——”

總教官晃了晃喬池的手機:“懲罰翻倍。”

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
喬池感覺自己緩過來了些,他撐著地面,費力地坐了起來。

應該馬上就要到六點半了。

喬池扶著墻壁,一點一點挪動到門口。

鮮艷的血腳印如同冬日梅花,在他身後靜謐地綻放了一路。

急促的腳步聲襲來,隨後,一道輕微的哢嚓聲傳入喬池的耳朵裏。

喬池一怔,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,臉色愈發蒼白起來。

門被反鎖了,紋絲不動。

身體與精神的雙重痛苦肆意折磨著喬池。

他靠著墻壁,絕望地喘息著,顫抖的手指還在試圖擺弄門鎖,而那具不堪重負的身體卻無力地滑坐下來。

無邊無際的黑暗再度襲來。

……

熟悉的天花板。

喬池怔怔地望著。

過了一會兒,他緩緩坐了起來,手裏緊緊握著失而覆得的手機。

不知道聽了幾遍的聲音如催魂般再度在耳畔炸開——“哥們,厲害啊。”

鄭子禾笑嘻嘻地指了指喬池的手機。

喬池的臉色更加難看了,他抓著自己的衣襟痛苦不堪地喘息著,劇烈的嘔吐感隨之襲來。

“呃,哥們……你沒事吧?”

下面的鄭子禾和何嘉潤顯然嚇了一跳。

喬池死死地捂著胃部,他被反胃感折磨得冷汗淋漓,下了床就急著往洗手間沖。

他剛出宿舍門,正巧迎面撞見了那幾個人。

付辭、曲星瀚和白溯拖著行李箱看了過來。

喬池突然難以忍受起來。

……上次的循環,他們又死在火場裏了。

付辭他們剛想拉著喬池說說話,但那人只是瞥了他們一眼,然後就快步離開了。

曲星瀚茫然地問:“這,這是怎麽了?”

白溯利落地推開門,他快速跟新室友溝通了幾句,轉身言簡意賅地道:“胃疼,好像是想去廁所裏吐。”

付辭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兒,他說:“我去看看。”然後就走向了洗手間。

喬池正趴在洗手池上幹嘔,臉色慘白,沒有一丁點兒血色。

網癮學校的所有洗手池都一個樣,喬池被勾起了痛苦的回憶,胃裏烈火燒灼般得疼,反胃感一陣比一陣強。

付辭被嚇了一跳,趕緊快步上前問道:“阿池,你怎麽了?”

喬池垂著頭,黑色的額發遮掩住了他此刻脆弱不堪的表情。

他顫抖著喃喃自語:“……可是,我該怎麽辦?”

付辭沒聽清,他下意識彎下腰,湊到喬池身旁:“你說什麽?”

猝不及防,付辭看見一滴淚水順著少年的下頜線滑落。

付辭怔住了。

喬池深深吸了一口氣,勉強朝付辭笑了笑:“沒什麽,就是剛才很想家,然後胃又疼來著。現在好多了。”

付辭那邊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,他只是輕輕看了喬池一眼。

喬池跟著付辭一起回到了宿舍。

他的腦袋突突地痛,仿佛有一萬根鋼針同時刺穿血肉組織,連帶著血液噴濺出來。

喬池渾渾噩噩地按部就班,宛如一具行屍走肉。

午飯時間。

喬池躲在廁所隔間木然地滑動著屏幕。

突然,他的手指神經質地抽搐了幾下。

手機的通訊錄居然和原先一模一樣,信號也是滿格的!

喬池的呼吸急促起來,他緊抿著唇,撥通了和付辭的通話。

“嘟”的一聲,電話被接通了。

付辭略顯驚愕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。

“餵?”

喬池被這聲音定在了原地,他用力握緊了拳頭,滾燙的眼淚順著面頰不斷滑落。

他無聲地闔上了流淚不止的眼睛。

付辭沒察覺到喬池的不對勁兒,在電話那頭又問:“你現在也在幻境裏?”

喬池顫抖著深吸一口氣,勉強壓下了雜亂的心緒:“……嗯。”

付辭正身處監獄的辦公室,他依靠在黑色皮質沙發上,聽到喬池的回答後扯了扯嘴角:“導師,有問題。”

那天,兩人正窩在沙發上打游戲,一局剛結束,喬池的耳邊突然響起了陰森恐怖的BGM,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,他們就已經被執法隊敲暈了。

喬池啞聲道:“那溯哥和星瀚呢?是不是也被拉進來了?”

付辭一邊嘩啦啦地翻動監獄的違禁物品收繳表,一邊懶洋洋地說:“不一定。”

“他們倆好像是出門散步去了,要是因此逃過一劫,也是有可能的。”

喬池怔了怔,緩緩道:“也是。”

“要不是你打來了這個電話,我也想不到金色星辰道具的作用居然這麽強,甚至能幫助我們跨越幻境通話。”付辭摸了摸下巴,又說,“這樣吧,我等下負責聯系他們兩個,然後下次通話給你消息。”

付辭游刃有餘的話語讓喬池鎮定了一些。

喬池攥緊了校服的下擺:“辭哥,你那邊還好嗎?”

付辭說:“沒事,不用擔心。”

喬池頓時松了一口氣,機械地重覆道:“那就好……那就好……”

聽著電話那頭的話,付辭微微蹙起眉頭來。

……喬池的精神狀態,似乎有些不大對頭?

付辭輕聲問:“發生什麽了?阿池。”

喬池強忍著不適仔細回憶,他把這幾次循環的大致內容傳達給了付辭。

電話那頭的付辭靜了靜,只說:“下午的體能訓練裝病,爭取去醫務室。如果條件允許,在成功到達醫務室後,你再給我打一個電話。”

喬池攥緊了電話,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:“好。”

下午,在眾人體能訓練之時,喬池成功靠裝病進入了醫務室。

一半靠演技,一半是喬池的身體真的不太舒服,多次循環的瀕死體驗給他的身體和精神帶來了極大的負荷。

趁著醫生出門找溫度計的空蕩,喬池撥通了電話。

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醫務室裏的時鐘,指甲神經質地用力扣進掌心:“辭哥,我已經到醫務室了。”

“嗯,挺好的。”付辭單手撐著下巴,散漫地指揮道:“一會兒六點多的時候,你守在窗戶旁邊,找個好視角,好好觀察火災發生的全過程,看看起火點到底在什麽位置,是不是人為縱火。”

電話這邊的喬池記下了付辭的話,認真地說:“好。”

喬池的精神緊緊地繃著,他深吸一口氣:“那我現在需要做什麽?”

付辭平靜地說:“躺在病床上,闔上眼睛休息。”

“什麽?”喬池在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,他的大腦如同漿糊一樣,昏昏沈沈的,“辭哥,我不能……不能什麽都不做。在上次的火災裏,我……”

他的聲音突然哽住了。

火焰、濃煙、鞭子、缺氧窒息、絕望的哭喊與呼救、滿地鮮紅的血……

繁雜扭曲的記憶在腦海裏翻騰著,喬池拽著衣襟,劇烈地幹嘔起來。

那頭的付辭沒說話,一時間只能聽見他平靜的呼吸聲。

喬池痛苦地扯著自己的頭發,雙目失神道:“辭哥,我必須……不能再……可是,可是我沒有辦法……”

“喬池。”

清冷如玉佩擊鳴的聲線在喬池耳畔驟然響起,帶著幾分初雪般皎潔的寒意。

喬池下意識屏住了呼吸。

對方淡淡道:“現在去休息,你的精神太緊繃了。”

喬池的聲音裏含著幾分哽咽:“辭、辭哥……”

付辭撥弄著辦公室盆栽的綠葉,語氣略微溫和了些:“這一次什麽也不要想,靜靜地看著就好了,阿池。”

喬池啞聲道:“……好。”

他在醫務室柔軟狹窄的床鋪上閉目修神,直到整點的鐘聲再次敲響。

喬池下了床,緩緩走到窗前等了一會兒。

黑色的濃煙滾滾。

很快,火勢便蔓延至整層。

喬池蹙著眉,逐漸琢磨出幾分不對勁兒來。

這火勢的蔓延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……看上去不像是失火,倒像是人為縱火!

電光火石間,上次循環裏那個匆匆跑來鎖門的身影湧入了喬池的腦海。

鎖門的事,大概率和大火脫不了關系。

喬池仔細地回憶著,在舉報之前,自己似乎和同寢的同學提過消防安全的事,難道縱火犯就在他們其中?跑來鎖門是怕自己壞事?

鄭子禾、何嘉潤和豐楷。

喬池輕輕擡起頭,火光透過玻璃映在他的眼眸裏。

他靜靜地等待,直到黑暗再度來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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